鳳陽縣某書生,外出求學,跟妻子說「半年後便回來。」誰曾想十多個月過去,仍是杳無音訊,妻子獨處閨房,不免日日思念。
這一天晚上,妻子上床睡覺,月光皎潔,照進屋內,忽然間門簾掀開,走進來一名身穿紅裙的艷麗女郎。
那女郎頭插珠花,笑道:「深夜寂寞,姐姐難道不想念相公嗎?」
妻子歎氣道:「想又有什麼用?」
那女郎道:「走,我帶你去見他。」
「你認識我相公?」
「別問那麼多,跟我走吧。」
兩人走出門外,在曠野間疾行,那女郎邁步如飛,妻子漸漸跟不上,說道:「喂,你等一等,我回去換雙鞋子。」
那女郎微笑不語,扶著她在路邊坐下,脫下自己鞋子給她,說道:「用我的吧。」
妻子遲疑道:「那你怎麼辦?」
那女郎笑道:「我從小皮粗肉厚,光著腳走路沒關係,不用替我擔心。」
妻子點點頭,換上新鞋,大小尺碼居然吻合,兩人起身趕路,漸漸來到一間屋外。
就在此時,迎面一人騎著毛驢緩緩駛來,妻子一見他面,面露喜色,叫道:「相公,怎麼是你?」
那人也是又驚又喜,問道:「娘子,你這是要去哪?」
妻子道:「正要去找你呢。」
書生手指女郎,問道:「這位姑娘又是誰?」
那女郎笑道:「先別問我是誰,姐姐長途奔波,公子亦是星夜趕路,兩位難道不累嗎?此處就是我家,請進去住宿一晚,明天再走不遲。」
說著當先帶路,領著二人走入宅院,擺上酒席款待,說道:「今晚明月當空,正適合月下對飲,後院中桂花初綻,咱們去那裡坐坐,如何?」
書生附和道:「賞花品酒,妙極,妙極。」
三人來到後院一張石桌旁坐下,丫鬟陸續送上酒菜,那女郎悄悄對妻子說「姐姐,我腳底有些發冷呢,鞋子可不可以還我?」
妻子聞言,頗不好意思,忙將鞋子還給女郎,連連致歉。
過不多時,酒菜上齊,三人喝了幾杯酒,那女郎道:「公子夫妻久別重逢,奴家敬你一杯,以示慶賀。」
書生見女郎眉目如畫,有些心弛神搖,忙端起酒杯回敬,觥籌交錯,賓主盡歡。
喝了十來杯酒,書生醉眼迷離,目光不住盯著女郎打量,嘴裡說些風言風語挑逗。那女郎也不生氣,偶爾間秋波傳情,更是把書生迷得暈頭轉向。
妻子冷眼旁觀,雖然心中不快,但她性情溫婉賢良,只是默默不語,並沒發作。
書生色心氾濫,言語間越來越輕薄露骨,恰好那女郎又來勸酒,書生笑道:「娘子請為我唱首曲子,這杯酒我才肯喝。」
那女郎答應了,一邊彈奏琵琶,一邊輕啟歌喉,唱道:「黃昏卸得殘妝罷,窗外西風冷透紗。聽蕉聲,一陣一陣細雨下。何處與人閒磕牙?望穿秋水,不見還家,潸潸淚似麻。又是想他,又是恨他,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。」歌聲婉轉,蝕骨銷魂。
一曲唱完,那女郎笑道:「市井俗調,其實不應該拿出來彈唱。只是現今流行這種曲子,若唱得不好,還請公子勿要見笑。」
書生忙道:「哪裡話?姑娘容貌長得俏,琵琶更是彈得好,曲子尤其唱得妙。妙,妙不可言。」
那女子微微一笑,說道:「奴家酒量有限,一喝就醉,對不起,失陪了。」說著起身入屋,臨走之時,偷偷向書生拋了個媚眼。
書生會意,忙對妻子道:「你先坐會,我去上個廁所。」起身站立,匆匆去了。
妻子一人獨坐,淒淒慘慘,心裡面又羞又惱,想要獨自回去,又不認識路,正猶豫不定,忽聽得房中傳來陣陣呻吟喘息,再也忍耐不住,悄悄走到窗邊聆聽,只聽得屋內男女歡笑,放-蕩不禁,丈夫正不住對女郎諂媚討好,肉麻言語層出不窮,最可恨的是,這些言語明明是以前夫妻歡好時,丈夫說給自己聽的。
他到底什麼意思嘛!還要不要臉?
想到此處,妻子直氣得手腳發顫,咬牙切齒,恨不得跳河自殺,憤憤走出門外,欲尋短見,忽聽得馬蹄聲響,弟弟三郎迎面馳來。
姐弟見面,三郎問道:「姐,荒郊野外的,你一個人在幹什麼?」
「幹什麼?你姐夫正在偷情,我替他把風呢。」妻子沒好氣道。
三郎聞言大怒,二話不說,躍馬落地,抄起一塊大石頭,往院子中便闖。來到窗外,果然聽到裡面卿卿我我,三郎更不思索,用力舉起石頭砸破窗戶,砰地一聲響,窗戶瞬間粉碎,巨石去勢如電,直飛進床榻。
只聽得屋裡面那女郎尖聲大叫,語音惶急,喊道:「郎君腦袋被砸破了,怎麼辦?」
妻子聞言,驚愕萬分,責備弟弟道:「我沒叫你殺人啊,現在可怎麼辦?」
三郎氣呼呼道:「我好心替你出氣,你反倒怪我。哼,我不管了。」轉身就走。
妻子忙拉住他衣服,叫道:「你去哪裡?要走也帶我一起走啊。」
三郎不理,一把將姐姐推倒在地,逕自去了。
妻子一下子驚醒,卻是南柯一夢。
次日書生果然回來,騎著一頭毛驢,跟妻子說:「昨晚我做了一個怪夢。」接著絮絮叨叨,講述夢境,妻子變色道:「相公,怎麼你做的夢,與我一模一樣?」
正疑惑間,三郎也來了,見面便道:「姐夫,昨晚我夢到你回來,今天果然應驗,真是奇怪。」
書生笑道:「幸虧沒有被巨石砸死。」三郎訕訕一笑:「你都知道了?」原來三郎也做了同樣一個夢。
三人都很奇怪,既然夢境相同,可是那女郎又是誰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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